流走的是岁月,凝固的是回忆。
漆黑寂静的夜里,往事就如那温暖而昏黄的灯光,静静的泻下,或喜或悲,却都已恬淡如水;就如水中沉浮着的茉莉花瓣袅袅的冒着香气,亲切而熨帖;就如指针轻针轻轻地划过老唱片,伊伊呀呀的吟唱着令人怀恋却早已绝版的旧曲。
人总是喜欢追忆往事,因为它们可望而不可及。得不到的都是好的,好古老的一条人生定律。
白先勇写过《游园惊梦》。那里的她,唱得好昆曲,嫁给一个足以做自己父亲的将军作妻。后来,国民党战败逃到台湾,那位昔日驰聘沙场的国民党高级将领,也在一个凄冷的夜里撒手人寰。她守着将军因辗转而微薄的遗产,落寞的生活着。终于有一天,她在一次晚宴上发现自己墨绿的旗袍已是如此的不合时宜。满目的光鲜,只有自己晦涩而黯淡。她追忆自己的似水流年:戏台上卓而不俗的自己,将军夫人的无限风光,还有自己与副官那段白得刺眼的爱情……然而这一切都恍如隔世,物在人在,风光却早已不在了。花落的飘零,春逝的幽怨,锈迹斑驳的铠甲再也掩不住绸缎一般滑与凉的心情。温醇的花雕,即如刀般割喉,喑哑的嗓音,早已唱不出《游园惊梦》里杜丽娘与柳梦梅婉转而美丽的爱情。往事与现实枷索般的缚住心灵,陪伴他的,只剩下失落与空虚,飘渺与孤寂。
秋风已是刺骨的寒,累加成岁月的深井,装起发黄模糊的日记,华丽却不再飘扬的裙裾,雕花的已爬满红锈的梳妆匣……装起我们一切美好的回忆。斗转星移,缕缕阳光下依稀可见漫舞着的尘粒沉积下来,湮灭这一切,铸成悠悠的岁月的塑像,无声无息。
我们在岁月中静静地等。
等尘埃落定,等万物皆空。
然而岁月亦可以是清泉,汩汩的流着,洗去浮躁,洗去铅华,冲走一切恩恩怨怨纷纷扰扰,冲走一切浮华繁丽灯红酒绿。在岁月中沉淀下来的,应该是一颗真切而沉静的心,一颗远离沉嚣而完全属于自己的心。
我们在岁月中静静地听。
听心灵轻轻吹掉那层覆盖已久的灰尘,听崭新的钥匙“吱吱呀呀”的开启那扇旧门,听远远传来的天籁之音。
我们渴望未来,一如我们珍爱过去。
我们爱着今天,爱着明天,至于往事,就让它轻轻翻过。喜怒衷乐,悲欢离合,如此清晰,却只铭记于心。
树上的叶子会老,天边的浮云会老,满头的黑发会老,弥漫的尘埃会老。然而老去的一切,只是为了见证我们的青春。
只要心不老,青春不老,岁月无痕。